葛亮,作家,年出生。哲学博士,毕业于香港大学中文系,现任香港浸会大学副教授。
文字发表于两岸三地,著有《北鸢》、《朱雀》、《七声》、《戏年》等。
被评为《南方人物周刊》“年度人物”,《GQ中国》“年度作家”。
都变了。陆吟说。
她站在运河边上,看来往的船只。河对岸是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,高大的楼,欧式的廊檐与柱角,中西合璧。
以往的河没有这样宽,流进城里去,水是潺潺的,有一座桥。她那时年纪小,放学了,外婆在桥那头等着她,看着她微笑。那时外婆腿脚还很硬朗,牵着她一路走。
她还记得,青石板在脚底下透着沁人的凉。一路上,黛瓦粉壁、马头墙,来往的人声,打着响板是买糕团的。老祠堂后的沿街铺子,也没了。
她闭上眼睛,那时这条街上,气味氤氳。毛豆腐的焦香,青团的清凛。还有那间制墨的铺子,里面总有个匠人,在敲打墨坯。敲打间,麝香龙脑,都是醒人的味儿。如今没了。近旁的西餐厅,传出浅浅的爵士乐。四周也都陌生。
她努力地回忆,终于看见门楣上的老招牌。很斑驳了,但还辨得出三个字:“老莫家”。里面黑黢黢的。外头墙上,写着个斗大的“拆”字。
放学,外婆便带她在这“老莫家”吃馄饨。那时多热闹,门里坐满了,外面又是挤挤挨挨的板凳桌椅。
看见邻居家的小子竹生。脖子上用红线挂着端午节的粽子。站着定定望他们。外婆便又买了一碗,说,孩子,坐下吃。竹生不知来历,没见过他爹娘。往后便常与她一起,跟着外婆吃饭,同她上学、作业玩耍。
外婆在旁,不说话,看着他们笑。
那个下午,一辆Jeep开进巷弄,车太大,巷子窄。孩子们好奇,围着车看。走下来一个中年人,高大昂扬。在人群簇拥里,寻到竹生。竹生在她家里。男人说,儿子,走。我们回家。
竹生望望外婆,又望陆吟,说,这才是我家。终于还是跟父亲走了。她收到了竹生的信。竹生在很远的大城市,见到听到的,都是新鲜事儿。
信里说着孩子间的傻话,说将来还要和她在一起,成一个家。她信这话。因为信,这话在二十年后成了真。
她在竹生的城市,和他有了家。有了孩子,有了事业和新生活。
新生活,每天都在变,每天都是新的。她为了适应这新生活,性情里的柔软,都在被锻炼,变得刚韧,她其实有些享受这改变。人都在变,因为这世界在变。只有自己变,才能和世界同声共跫。静止的,都被世界拋在后面了。
竹生承继父业,忙。忙不是罪过。他看她,总是歉意地笑。但歉意后,还是忙。他们见面越来越少。有次她问,竹生,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?竹生愣了半晌,摇摇头。
她挖掘记忆,将那些黯淡的碎片,一点点地完整。若有若无的味道,渐清晰了。她仿着“老莫记”的样子,给他包了一匾馄饨。排得整齐,像待放的芍药,她心里也有些暖了。竹生回来,热腾腾地,她为他盛上一碗。他匆匆吃了一口,手机响起,他匆匆走了。
目光在空气中冷却,她觉得自己身上,有些东西在逐渐坚硬,又一点点在凋零。她环顾这个叫做“家”的容器。没有风景,没有气味。有的只是一些缭乱或简洁的点和线,形成生硬轮廓。
她想起了以往的那个家。简素清寒,有个外婆。家很小。打开门,门就成了画框,外面是一片无垠。
她想回家了。
陆吟没有告诉任何人。上路。
她没有错,记忆没有错,导航没有错。她却不认识了,不认识原本叫家的地方。她盘桓很久,在新旧交错的建筑间。这城市的触手如此绵长,蔓延到她的童年,无知觉地,猝不及防。
一切都在变,变得令她不认识。那些朝夕相处的痕跡,带著烟火味儿的冷暖。
她努力地寻找,终於徒劳。
行将放弃时,她看到了那辆“指南者”。银白的,在暮色中,泛著鱼鳞一般浅浅的光。心里安静了,这银白色是他熟悉的。竹生随父,喜欢壮健的车型。他载着她,天未亮就出发,去看日出,看东方鱼肚白泛起红。他们在傍晚,沿着盘山公路,一直开到山顶。
依偎着,山下是他们的城市,万家灯火。
这车上挂着重彩的平安符,也是熟悉的。孩子满月,他们夫妇到天后宫求来的。门开着,她看见昏*的灯光底下,坐着外婆。
外婆很老了,雪白的头发,还是一双笑眼睛。外婆看她一眼,将细细剥好的枇杷,送到膝下小童的口中,那是她的孩子。竹生站起来,走向她。拥她在怀里,紧紧地。竹生说,我都记起来了。
外婆说,回家去吧。
她摇下车窗,看着外面的景物,在夜色里画出清晰的弧光。回家的路,很远。但她不再畏惧了,她知道,有些东西,总是不会变的。
家,Jeep之行,心之所安。
关于故乡,我们总是惦念太多,看望太少。
归乡,其实从来都不困难。
因为有Jeep4X4,
可以让你从容应对各种天气路况,
始终平稳、安全的呵护你与家人。
全新指南者1.4T9AT4x4
指引我归家的路。
熟悉的回家路让陆吟不再畏惧未来,
这是属于她的故事。
生活的细节总是处处让人感动,
还记得那些你生活中难忘的故事么?
你主宰你的生活,也能演绎你的故事,
七孔君在这里等你讲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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